第六十六章 交易_满级黑莲成了我夫君
顶点小说网 > 满级黑莲成了我夫君 > 第六十六章 交易
字体:      护眼 关灯

第六十六章 交易

  时间匆匆而过,不知觉间,已经步入了七月。

  镇北侯府后花园的莲池,粉色的莲花大片大片的盛开,间或泛舟其中,再者,备些两三瓷碟的点心和冰镇的西瓜,真是说不出的愉快。

  今日天气阴凉,偶尔从深深庭院中拂来细细轻风,前些日子瞥见湖上的一叶扁舟,正好兴之所至,便吩咐了府中一擅水的老叟帮忙行舟。

  四周假山林立,竹叶簇簇,一老叟手撑竹篙,于水中慢慢撑开,湖面上的木舟也随之徐徐往湖心行去。

  行至湖心之处,木舟四周都是重重叠叠的碧绿荷叶和莲花,小小的木舟掩映其间,顾月儿觉着景致不错,天气又格外清爽,看的有些无聊了,便慵懒的倚靠在木舟上。

  几只不知从哪儿飞来的蜻蜓立在绽放的莲花上,足尖轻点,圆溜溜的大眼睛四处转动着,其中一只就落在顾月儿手边不远处的一朵莲花上,她纤手才将将抬起,立在莲花上的蜻蜓,受惊般似的飞走。

  莲池的不远处,几道纤细女子身影绕过假山,行至凉亭处,林氏抬眸放眼瞧去,只见湖心处绿叶掩映间隐隐绰绰的人影,道:“夏儿,那湖心木舟上的人是谁?”

  “回夫人,是四爷房的顾小姐。”顺着林氏的目光睨去,夏儿眯了眯眼,恭声回道。

  “是她啊,可真有雅兴......听说前几日老四又给她来了封信,真没想到,这女子竟然这般得他喜欢。”

  侍女夏儿手执着团扇,抬手一面给林氏轻轻扇风,一面徐徐出声道:“四爷的性子不都是一时一时的么,或许她是真的哪一方面很得四爷的喜欢,但也不能保证她永远都这般受宠......而且,那顾小姐的性子太过单纯,若失去了四爷的心,可就什么都没了,奴婢觉着,还是夫人您最好,聪慧灵敏,时时刻刻都能掌控大局,无论是谁,都别想欺负了夫人。”

  听了这话,林氏薄唇轻轻一抿,唇角微微勾起,复又淡笑着道:“夏儿你这丫头,小嘴是抹了蜜么,说出的话这般讨人喜欢......”

  “哪有,奴婢跟着夫人这么多年,奴婢的话是真是假,夫人还不知道吗?”听了话,侍女夏儿侧身敛眸,目光低垂着看着林氏菊青色的薄衫道。

  “好了,你替我扇了这么久的团扇,也是累了,今日阴天,天气比之前要凉快了许多,你也不用继续再帮我扇扇子了。”说着,林氏纤手抬起轻轻拍了拍夏儿的手背,复又伸手从林夏儿手中拿走了团扇,轻轻搁在石桌上。

  “是,夫人。”瞧着林氏将团扇轻轻搁在了石桌上,夏儿转身给身后的两个侍婢使了个眼色。

  没一会儿,她们便双手托着红漆托盘徐徐走来,托盘上准备了几小瓷碟的水果和一杯凉茶,这种带着薄热的时节,食用这些吃食,最为合适不过。

  “郑氏那边,现在还有什么小动作吗?”夏儿手捧着瓷碟轻轻搁在石桌上,林氏不由想到郑婉仪,便语气随意的问道。

  “奴婢也不知三夫人最近是想要干什么了,前些日子,她便没再私下派遣人去调查夫人了,像是什么都已经放弃了般......”

  “以郑氏的性子,不会这般轻易放弃的,虽说我不害怕她会查出什么,但也不想她给我捅娄子。”林氏低眸瞥了眼石桌上摆置的水果拼盘,她抬手从其中拿起三五颗葡萄,顿了一顿,复又随后提醒道。

  “知道了,夫人,奴婢定让咱们的人时刻注意着她。”

  “嗯。”林氏手指轻轻捏着一颗晶莹圆润的葡萄,看了好一会儿之后,淡笑着含进了口中。

  就在顾月儿和林氏欣赏夏荷,品茗美食之时,距离镇北侯府不远之处的皇宫,此刻却出了件天大的事情。

  太后娘娘的慈宁宫内,进进出出好些个宫女,手中托着各种太医院内稀罕珍贵的药材和补品,宫中的所有太医,此刻都聚集在了太后娘娘的罗汉床外。

  夹着金线钩织而成的垂幔,徐徐垂落,殿内的宫女忙将四处的雕花隔窗轻轻合上,就怕昏迷在罗汉床上的老妇人吹风受寒。

  今日,太后娘娘同往日一般,带着几个婢女和内侍,一道去御花园欣赏风景,正是莲池荷花盛开的时节,在夏日,大多人都偏爱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,因而,太后娘娘已经连续好些时日都去御花园欣赏一池荷叶莲花景致。

  分明一大群人都跟着她的身后,太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,就趁着陪在她身旁的内侍回去拿个披风的间隙,不知有什么东西重重的硌在了她小腿上,“扑通”一声,随后便就掉进了御花园的莲池之中。

  莲池不是很深,夏日的温度也不寒冷,听到了这声动静后,跟在太后身后的一群宫女,以及御花园里的一些内侍,皆前仆后继的将太后从湖中救了上来。

  但太后在掉下莲池之时,脑袋刚好磕在了一块坚硬石头上,她人刚被就上岸边的时候,脑子还是些微清醒的,但被众人扶着没走几步之后,便又再次晕倒了过去。

  这一次昏睡过去后,直至现在都还没有醒来,躺在罗汉床上的老妇人已经被宫女侍候着,重新换上了干净整洁的衣衫,脑袋上磕着的伤口之处,也被宫里的太医用雪色绸布细心包扎完好。

  经过宫里的太医看过之后,太后的伤患如何,他们心里一个个,其实心里都有些数,只是身在皇宫,患者一个个又都是位高权重的,更何况今日出事的人,还是摄政在手的皇太后,因而,他们心里便更是不敢打包票了,只按着最保守的治疗和调养方法,希望太后能早日清醒过来。

  太后娘娘出事的消息很快传到宫中四处,没多久,几乎整个皇宫里都知道了太后磕伤了脑袋,如今还躺在慈宁宫内的罗汉床上。

  “太后娘娘的身子,现在已经没了事,但今日这事对她的惊吓很大,接下来只要好好休养一段时日就好了,另外,在太后娘娘清醒过来之前,多替她身子和四肢按摩揉捏一番,否则,睡得时日太长了,早晚肯定又得要出事。”

  “是,奴婢知道了,在太后娘娘醒来之前,奴婢一定好生的侍候太后娘娘。”

  慈宁宫内,站在罗汉床旁的两人话音落下没多久,殿外便急急忙忙的走来了一群人。

  “禀告公公,是圣上来了,他听说了太后娘娘落水受伤,特意前来看看。”守在殿外的小宫婢,瞧见从前门走来的人之后,便连忙转身进了殿中,向公公禀告。

  “嗯,知道了。”听了话,内侍心中轻轻一嘲,平日里也没见那位圣上来过慈宁宫几趟,他家主子太后娘娘一出事,倒是这般积极主动的就过来了。

  内侍心里想是这般想,但面上还是维持着恭敬的神色,瞧着小皇帝楚桓从殿外走了进来,内侍手托着白色拂尘连忙抬步迎了上去,殿内的所有人也都微微上前几步,皆屈身恭敬道:“奴婢,臣等恭请皇帝圣安。”

  瞧着殿内迎上来的一群人,楚桓目光首先落在罗汉床面色苍白的老妇人的身上,仿佛他真的很是担心太后身体的模样,看着殿内一众迎上来福身行礼的下人和太医,楚桓大手抬起,轻轻摆了摆,示意众人在殿内保持安静,不要影响了罗汉床上老妇人的修养。

  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事,他抬手招了招殿内的几个太医,努力压低着声音道:“太后现在身子如何了?”

  “太后这次跌落莲池,除了额头上受了些伤外,其他都还好,但太后娘娘的年纪不小了,经过这次事情,定是被吓着了......只要好生调养一段时间,保持情绪稳定,过些时日便就会恢复健康了。”听了圣上的问话,殿内最有名望的一名太医想了一想,努力斟酌着言辞慢慢说道。

  “嗯,只要母后没事便好。”听了太医的叙述后,楚桓面上深深吸了一口气,仿佛十分庆幸太后能早日痊愈的样子,但藏在他金线云纹滚边的长袖中,楚桓修长手指慢慢蜷起,指甲狠狠地戳进手心之中,希望能让自己继续保持更久的清醒。

  太后身边时常都会有各种暗卫埋藏四处,而他那日的双手之所以会差点到手,便是借着天色浓黑的缘故。

  日后,很可能很长时间便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,想到太医刚才杜他说的那些话,心中不免感觉到有些可惜和遗憾。

  楚桓眸光里失落的神色一闪而过,很快,便就消失不见。

  他抬手挥散聚集在他身前的人,神色仿若很是担忧的行至罗汉床前,殿内宫女从一旁搬来了一张梨花木太师椅,“圣上请坐,圣上不要担心,太后很快便就会清醒过来的......”一旁有人轻声安慰着道。

  听了这话,楚桓心里翻了个白眼。

  就是因为知道太后伤的不严重,而且很快便就能睁眼清醒过来,所以,他心里才十分焦急和担心啊!

  楚桓身姿端直的坐在太师椅上,目光久久落在罗汉床上的妇人身上,不知觉间,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,但榻上的老妇人双眸紧紧闭着,没见一分一毫的动静,似是端直坐姿时辰太长了,一身锦袍的男子缓缓站起身来,遒劲手腕微微转了几转,终于舒服了许多。

  “你们已经在此处待了太长时辰,有什么事情便都各自散去吧,今晚留几个宫婢守着太后。”

  “诺。”听了衣绣五爪金龙锦袍的男子的话,殿内几个太医和一众宫婢轻声回道,几人同圣上福了福身,随后便转身离开了慈宁宫。

  走在最后的两位宫婢顺手轻轻的关上了雕花槅门,只留圣上,两个贴身宫婢还在慈宁宫内。

  屋外起了一阵轻风,顺着将将顾上雕花槅门的缝隙,徐徐的吹进了殿中,只见搭在梨花木海棠屏风的衣衫,轻轻拂动。

  屏风内的几道人影,隐隐绰绰,其他的便什么都看不见了。

  俗话说,牵一发而动全身,从太后落水受伤后,朝堂上的局势慢慢开始发生了变化,不过,大多还是站在太后的阵营,并没有因为太后一人的出事,而立即发生绝对的变化。

  以太后为中心,代表的是他们那一阵营的利益,太后才将将出事,他们内部目前可能发生了不下的震动,但对外,他们总体上还是保持着一致的团结。

  日前,朝堂上最在意的,便是针对北境一事的决策,是选择主动出击,还是保守防御。

  其实,此事在前些日子,就已经做出来决断,但最后的结果,并没有让北境军营士兵的满意,只觉着泱泱大国,一昧忍让,只会让对方一再得寸进尺,以为大楚军民都是轻易欺辱的对象。

  而且,多年来,因为境外匈奴兴起的战役,不知给大楚朝军民造成了多少损失和伤害,而且,匈奴还是特别不守信的一族,这些年来,境外匈奴部族不知与大楚签订了多少合约,最后十之七八却全都毁约。

  无论何事,都事不过三,但匈奴一族却是一而再,再而三的挑衅大楚军营士兵,侵犯大楚的国土。

  是可忍,孰不可忍。

  这一次,匈奴毁约夜袭大楚军营,烧毁士兵粮草,挑起一场伤亡不小的战争,本以为这次事件,会引起朝堂当政者的重视,改变以往关于匈奴一贯选择的怀柔政策,平北大将军陈明礼集合众多将士,兵士奉上.......目前军营所有兵将的申请和志愿。

  但最后的最后,朝廷还是和以往一般,只用三言两语好听的言语敷衍和打发了他们。

  因为此事,引起了北境军队兵将内心的十分不满,面上虽遵守着从京城递来的诏令,但心,中却是对如今的朝廷,开始越发的不屑。

  将在外,军令有所不受。

  毕竟平北大将军陈明礼手中掌控着大楚的虎符军权,不是朝堂上的那些文人官吏,嘴上怎么说,沙场的将士便会一一遵从的,这也是朝堂上官吏日前最为关注和头疼的一事。

  因为整个大楚朝,很少能有军权可与陈明礼对抗的存在,若是对方真的选择了违背命令,他们这些朝臣也只能嘴上做些评价,而事实上,还不是全看陈明礼的心思和选择......

  可以说,陈明礼若不是有常年内生活在京城的家人,朝廷尚有可控制之处。

  以陈明礼在北境之处的地位,那还不是随时都可以割据一方,自立为王,更有甚者,若他还能同时与大楚别处戍守领土的将领相互勾结,覆灭一国,也不是不可能。

  不过,若陈明礼真要选择谋逆,那牺牲之处肯定也不小,如今他年纪轻轻,便是朝廷上官拜上品的大官,加上又有掌权者太后的大力支持,前途不可限量,其实与君临天下相比,也是相差不多了,更何况,如今的圣上楚桓,只是表面上瞧着不错,实则却只是个空壳子,因为太后数多年摄政,导致如今已经弱冠的青年皇帝,直至此刻,身上都毫无实权,混的还不如朝廷大臣平北大将军陈明礼好呢。

  现今,皇权旁落......

  只有与太后娘娘身在同一个阵营,成为太后娘娘跟前的红人,那才是朝堂上.......真正的人上人。

  但此时,太后却意外落水受伤,失去意识,从宫中太医院传出的消息,说太后伤处不厉害,需好好休养,但从太后落水受伤之后,朝臣们已有整整三日没再见到太后的面。

  这几日以来的早朝,端坐在高堂之上的人,只有皇帝楚桓一人,而以往总是坐在薄帘掩映下的那道身影,从那日之后,便就再也没有出现了。

  不仅仅是一日,而是连续了三日,不少站在与太后同一阵营的臣子们,心里隐隐开始焦急和担忧起来。

  整个朝廷,的确大多臣子都是站在太后的阵营,皆是因为太后那边,会给他们带来利益,因而他们才会与太后一方合作,而不是因为血缘和宗亲关系的缘故,天下之人皆为利益相聚在一起,若一方不能再给他们提供固定稳当的利益,他们之间的合作关系,自然也会慢慢断开。

  而能继续与太后一方站在同一阵营的,大多也就只有因为血缘和宗族关系了,宗族之间的利益或损失永远都是牵扯在一道的,也就是俗话说的一荣俱荣,一损俱损。

  即便太后当下出了事故,但短时间内,想要影响和攻破太后一方的权势和力量,那是几乎不可能的,现下,楚桓能做的只是慢慢削弱对方的力量,让太后一方的权倾朝野的力量,渐渐遭到削弱。

  几日来,楚桓派遣不少暗探查看朝中臣子们的动静,以目前的状况来看,的确都在往他所希望的方向慢慢发展。

  如今,京城这边的事情,他已经尽自己的努力,渐渐得出了些许成绩,而若想进一步削弱对方的力量,从而最终从太后手中夺回属于自己的权势......

  接下来,便就要看北境那边他的合作伙伴陈明州了,希望他不会让自己失望。

  翌日,晨光熹微。

  沈府。

  “大夫,我儿身子现在如何了?”瞧着从厢房中走出来的大夫,沈母面色担忧的问道。

  年岁约莫五十来岁的老大夫,抬手将肩上的药箱往上提了一提,他瞧着眼前面色带着担忧的夫人,顿了一顿,缓缓开口道:“公子无事......到时候开几贴药,内服外用,再养些时日便就好了。”

  “那就劳烦大夫您了,这孩子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生过病痛,我也是头次遇到这种事,心里有些焦急了。”

  “世上父母都是如此,不管孩子年岁大小,身为父母,不都担心......夫人不用太担心,贵公子身子底子不错,他腿上的那伤,好生养一养,过一些日子便就会慢慢恢复了。”听了话,老大夫细细叮嘱道。

  不知又想到什么,又开口提醒了句,道:“这两日,贵公子最好还是躺在榻上休养,过几日,稍微好一些了,可以下榻适当走走,有利于恢复健康,但也不要走得太多.......”

  “是是,我记着了,多谢大夫。”沈母松大夫走到门口,因为心里担心儿子沈昀卿的伤势,便让自己的贴身嬷嬷亲自送大夫到门口。

  “昀卿,你没事吧,现在还是很疼吗?”一炷香之前,沈昀卿腿上满是血迹的,从垂花门处被扶了进来,看着他长裤上染得鲜红的血迹,沈母吓得差点没昏倒过去。

  想到要早点找大夫给治疗腿伤,沈母硬生生的克制住了自己,随即便吩咐侍女出了府邸寻大夫。

  “没事了,母亲。”沈昀卿坐在榻上,后背倚靠在墙上,沈母见了,抬手从罗榻一侧拿了软枕,垫在沈昀卿的身后,道:“这样稍微可以舒服些。”

  听了话,坐在榻上的少年轻轻嗯了一声,沈母抬眸瞧着他微微闭着眼眸,也不知他是疼了,还是在思虑什么。

  沈母想问他些什么,但看他此刻似乎不太想说话的样子,她张了张口,随后只轻轻叹了口气,最终什么都没有问,只柔声说道:“这几日,你就躺在榻上好好歇着,别和同窗相约四处走动了。”

  似是衣领处有些不舒服,沈昀卿抬手慢慢理了理衣领,随后,他听到了母亲的告诫,低声道:“知道了,母亲。”

  “那我出去看看你的药,待会儿再来看你。”

  听了话,榻上面色带着几分苍白的少年,轻轻点了点头。

  耳边听着沈母脚步走远的声音,苍白面色的少年慢慢睁开了双眼,他微微垂眸,盯着腿上被白色绸布包扎的伤口,眸色幽深。

  从那日顾怜逃走之后,已经过了好些时日,他私下派了几个侍从暗中查探那人的踪迹,因为钱财不足,他没有能力派遣更多的人查探,这么多的日子过去了,但仍旧没有得到顾怜的任何消息。

  他一贯都是自律而规矩的,沈昀卿也不知自己怎的,最近越来越有些克制不住自己,脾性也渐渐焦躁起来,以往,不管是何事,他听了之后,神色都是淡淡的,而如今,从那日发觉顾怜可能有伤害顾月儿的行为后,他便越发担忧起来。

  在学堂读书的这些时日,他原本以为可以让自己慢慢冷静下来,但事实上,随着时日越久,他心中的焦躁却越发的控制不住。

  这般焦躁的情绪,他根本无法静下心来读书,他来学堂的本意,就是想让自己平静平静,但实际上,却是毫无作用。

  因而,早在学堂休沐之前,沈昀卿便已经在心中做了决定......

  与其自己在学堂中一日日焦心顾月儿的处境,书读不下,心思也冷静不下,那还不如,寻个法子,能在家中多待些时日,也能更快得到顾怜那边的消息。

  因而,在他从高处走下台阶之时,佯装没有站稳,从高处跌落,其中一腿恰好撞在了一块坚硬石块上,疼的他当场深深皱起了眉头,他死死的咬着嘴唇,才让自己没有疼哼起来。

  不过,在他腿上受了伤后,身上的疼痛掩盖住了心里的难受,让他心里不再那般焦躁和烦忧。

  沈昀卿微微颔首,目光久久的看着腿上受伤之处,不知想到什么,竟然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。

  这一次跌伤,大概所有人都以为只是一场意外,却不知这是他故意而为之,若是叫父亲母亲知道了他的心思,会不会以为他脑子出了问题呢。

  只是,有时候,沈昀卿真的很希望脑子出现些问题,若能将有关那少女的所有记忆,从他的脑海中剔除的话,他会不会,或许便不会出现如今这样的事情了。

  他本就是个很受规矩之人,十七八年来都是如此,光风霁月,朗朗君子,从不行差踏错,但这小半年以来,他一直都在改变。

  最初的时候,他表面上还能克制着自己,继续着自己以往的言行举止,对事事都是淡漠平静的样子,但随着时日日益渐久,凡是有关于那个名为“顾月儿”少女的事情,他总是克制不住的关注,为她担心,为她烦恼。

  他一次次劝说自己,如今的她,已经成为镇北侯府陈明州的人了,他不该与之有所交集,而且,他身为沈府的嫡长子,他不该不承受身为沈家长子的职责,担起沈家的门楣。

  沈昀卿知道,他若是与顾月儿有了牵扯,可能一不小心便会被世人所知,到时候,不只是他,顾月儿身为女子,也会成为众矢之的,而他则会辜负父亲母亲对他的期待。

  沈昀卿不想让这样的事情发生,因而,即便在知道自己对顾月儿生出的心思后,他也好生的克制着,从不使其表现出来。

  沈昀卿之前觉着,只要人有足够的自律,便不会让什么人,或是什么事,从而影响和改变自己的初衷,因此,沈昀卿一直都在忍耐着,压抑着,克制着。

  他以为自己可以做的很好,他以为自己可以坚持一个月,一年,三年,十年,或是一辈子......

  但现在看来,沈昀卿却是发觉自己以前高估了自己。

  凡是人,便就都有七情六欲,他也是世间的俗人一个,他还在坚持着,但他现在开始有些恍惚了,茫然了,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再坚持多久。

  就在这同一时刻,远在京城之外北境军营附近的小小城镇中。

  此处城镇,位于多个国家的交界之处,这一处小城镇,虽常常处在战乱之中,但来往此处的商贾和百姓却是不少,但有一点有些比较特殊,与大楚国内以钱币易物不同,该地都是以物易物。

  因为每个国家的钱币不甚相同,因而为了方便交易,大家都是拿各种实用的东西,与别人换取自己有需求的东西。

  有些猎人善于猎捕,但却不会缝补制作衣裳,因为没有属于自己的土地,所以没有粮食,那人便就用自己捕猎而来的猎物,换取妇人,婆子缝制的衣裳,或是换取稻米,麦子等可食用的粮食。

  虽大楚人痛恨匈奴部族,但也不是所有匈奴都是那般凶恶,匈奴,胡人,狄人常年生活在草原,他们善于养马,马匹的质量十分良好,大多马匹都比大楚的马匹要长得高大,因而在此处城镇中,也会有不少匈奴,胡人,狄人来此处售卖马匹。

  匈奴大楚双方军队虽处于交锋敌对之际,但此处城镇却有本地的规则和原则,来此处各个国家的人都要遵守,即便是常不守信的匈奴,也甚少侵犯此处城镇。

  毕竟此处,是方圆几百里唯一一处可以用以交易之处,不管哪一国家的兵将,或是百姓,总会有自己需要,而本部族却又难以得到的东西。

  比如匈奴人身高体壮,擅长养马,是真正的马背上的民族,但他们却时常缺粮,尤其是在冬季,或是青黄不接的时节之时,再强壮的部族,若是缺了粮草,早晚也会衰落下去,所以匈奴军队才会在冬季时常侵犯大楚的领土,抢夺粮草。

  其实,匈奴除却军队需要大量粮草外,匈奴亦有不少平民百姓需要粮草,因而此处城镇会有不少贩米的商贩来此交易,只是,这种行为不得大楚朝廷的规定,算是私自交易,大多都是偷偷完成交易过程的。

  因为在冬季,匈奴部族极度缺少粮食,那些商贩便会提高粮食的价格,低价收取对方的物品,从他们手中得到更多的狐皮,狼皮,或是马匹,然后,再偷偷再运回大楚境内,提高价格售卖,从而获得更高的价格。

  因而,即便这种交易行为不得朝廷明面上的允许,还是有不少胆大的商贾,冒着危险继续做着这种生意。

  “贵人,您瞧我这几匹黑马,长得真是又高又壮,您这出价也太低了些吧。”嘴上蓄着大胡子的汉子,瞧着眼前来买马的青年,身着一袭锦袍,玉冠束发,一看便是贵公子的模样,定是个不小的客户,因而不遗余力的大力推荐着,他粗糙大手抬起一面拍了拍身旁马匹的身子,一面语气颇为热情的向青年介绍着,“贵人,您瞧这马的毛发,马腿,马蹄......各个都是上好的品质。”

  “我这也是头一回来,对此处的市场也不太熟,大哥你这儿,我是来的头一家,我接下来再去看看别家,若是大哥你这儿的什么什么都好,待会儿我便再回来。”

  听了大胡子汉子的介绍后,青年淡笑着解释道,说着他便要转身,仿佛真的要走了一般。

  瞧着好不易遇到的大客户要离开,大胡子汉子哪肯放弃,虽说来此处交易的人不少,但遇到像眼前这青年穿戴这般好的,那可是不多见。

  “贵人,莫走,莫走,我在此处做了好些年的生意,东西最是物美价廉,整条街上,没有别处比我这儿更适合您了,您和我交易,我保证您定不会吃亏,贵人您就相信我了吧......”

  若是前些时候,大胡子还会放了此人,让他到街道别处逛逛看看。

  但近半个月来,也不知从哪儿新冒出来的一伙生意人,也是做得马匹生意。

  同那人相比,他们的马匹品质都大差不差,但那伙人,凡是大批订单,都会给人以最优惠的价格,不违反市场规则,却又有利益可图。

  就这小半个月,已经抢走了他两个不小的单子,今日这好不易遇到个身份甚是富贵之人,最初之时,他瞧他是此处的新人,而且还是个富家公子哥的样子,便以为他不知晓此处的价格,想着从他手上多坑些货物,但没想到,这贵公子哥儿也是个精明的。

  现在的生意啊,可真是越来越难做了!

  大胡子这回啊,说什么都不会让这客人流失,将此客户再次送到那伙人的手上。

  “贵人,您再好好看看这些马匹,我一眼瞧您,就知道你是内行人,肯定对马匹的品质如何了然于心.......您来镇上想买马,遇到第一个人便是我,这也说明咱俩有缘啊,关于马匹的价格方面,咱们都是可以好好商量的嘛......”大胡子汉子长相属于粗狂那种类型的,为了留下眼前的这客人,他尽量温和的笑着,想让自己瞧着更为亲切些,但却不知道,此时看着他的样子,只觉着说不出的怪异。

  和这大胡子汉子交易的青年,便是镇北侯府的四公子陈明州。

  看着眼前这温和笑着的汉子,陈明州有些忍不住到了嘴边的笑意,“咳咳咳......”,佯装轻咳了几声压住了心里的笑意。

  “那您说个实诚价,我虽头一次来做买卖,但来之前,也问了些朋友,他们便给我推荐了两处,一家便是您这里,还有一家是新兴起来的......因为知道您在此处做了好些年的生意,所以心里更为偏向你这儿一些,那一家的,我心里也是有些不太放心,但如果你给的价格不实诚,我想我可能要去那一家看一看了。”

  陈明州站在此处,顺着大胡子汉子的话朝马匹看去,的确这些马匹都是上好的品质。

  在大楚境内,很少有人能培育成这般高大的马匹,他一面听着大胡子汉子的话,一面静静思索,似乎是在思考要不要和这大胡子交易,过了好一会儿,他才缓缓将心里的话说出。

  听了这贵公子的话后,大胡子汉子内心表示,原来这公子早先便就已经调查过了。

  幸好,幸好!!!

  幸好刚才他没有放弃这贵人,要不,他肯定便要去镇上另一家了。

  大胡子汉子心里除了有些庆幸外,心里也有些不好意思,之前,他所交易货物在价格方面的确十分物美价廉,但这半个月来,接二连三失去的大单子,他心里也开始有些焦躁了。

  他本以为眼前的这贵公子,是个什么都不懂的,便想从他手上大赚一笔,弥补一下前些日子失去的单子,他自认为做生意数十年,看人已是炉火纯青,哪晓得也有一日,会被鹰啄了眼睛。

  “哈哈哈.....贵人,真是不好意思,这事的确是我的不是,既然贵人有了这个意思,那我也不来虚的了,只是,不知贵人这次是买几匹马,这马匹生意啊,其实和其他货物都是一样,您买的越多,价格方面呢,也就越是优惠......”

  “我想买的的确不少,只是不知你有多少......该不会,你所有的马匹都在此处了吧?”陈明州抬眸瞥了一眼,心里默默数着,也就六七匹马的样子。

  “贵人您也知道,马这种东西,最是难管,我手下暂时没有那么多人,只先从马圈中牵出几匹过来,给人看看......贵人若是想买更多的马,我肯定包管你够。”

  听了话,大胡子汉子面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,这一听,便知道是来了一个大生意,虽说单匹售卖的利益更高一些。可若接的是个大单子,单匹利益虽少些,但数量多啊,这般算下来,也能得到更多的利益,而且还省时省力。

  每一日,将马匹牵到集市上来卖,也是一笔不小的消耗,人力,物力,马匹要吃的食物,处处都要花钱......

  听了这话,陈明州想了一想,随后抬起修长大手,食指微微屈起。

  “贵人,是想买九匹?”瞧着他的手势,大胡子心里微微一喜,这单子的确不小,这么一下子就能卖掉九匹,心里已经开始默默计算自己将要得到的收益。

  但在这时,却见眼前的青年轻轻摇了摇头。

  “不是九匹,难不成是九十匹?”瞧着青年轻轻摇头,大胡子汉子神色微微怔了一怔,蓦然有种惊喜砸到头上的感觉,上一回,做成这么大一笔单子,已经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,没想到,今日竟然会遇上了个这么大的主顾。

  想到此处,他心里更加庆幸,庆幸自己刚才没将眼前这人放走,要不会给自己造成多大的遗憾啊,一想到这儿,大胡子汉子不由深深吸了口气。

  冷静,冷静!!!

  他又不是没做过这么大的单子,可千万别叫眼前人小瞧。

  大胡子一面让自己心里劝说自己冷静,一面思索着自家牧场统共有多少马匹,自家马圈在草原上上也算得上是排的上名号的。

  就在大胡子汉子又在暗自盘算收益之时,却见眼前的锦衣青年又轻轻摇了摇头,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理解错了对方意思,又觉着眼前的这青年是不是在套他的最低价格。

  大胡子汉子不想讲眼前的青年想的太坏,他放低声音,试探性的问道:“贵人,您……不会是想要九百匹这样的马吧?”

  说这话的时候,大胡子汉子不由又压低了声音,而且他听着自己的话微微带着些颤抖,仿佛觉着听见了一桩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,十分怀疑自己肯定是在做梦。

  又觉着对方肯定只是在和他开玩笑,从他的祖父开始,到了他这一代,已经有几十年了,从没接过这么大单子的生意,所以不可置信,对他而言,也是十分正常的表现。

  “怎么……您没有这么多马匹的数量?”听了这话,陈明州微微皱了皱眉头,仿佛不太满意对方的回答。

  “贵人……您是做什么的,要这么大……这么大的量。”听了眼前青年的回答,大胡子汉子一瞬间觉着自己是遇到了骗子,但瞧对方的衣着,以及浑身从内而外散发出的气质,他很快觉着并不是。

  “这些……便就和你无关了,我只需问你,你能不能接上这个单子,若是能,我们立马便可以随你去看,若是不能……接下来,我就要去别处看一看了。”

  听了这话,大胡子汉子稍稍思虑了会儿,很快便点头道:“行,不过毕竟这么大的单子,我也要回去与兄弟们商量下……贵人,应该不会在意吧?”

  “自是可以。”陈明州淡笑着回道,“只是不只需要几日的时间商量?”

  “……三日如何?”大胡子汉子只稍稍思索了下,随后回道。

  “好,就三日。”听了话,陈明州立马应下。

  三日之后,陈明州便领着手下人,随同大胡子一道去了他草原上所属的牧场,一大片一大片的草原之上,骏马奔腾,黑色的,白色的,混色的,各种各样。

  陈明州骑着黑马到了此处,放眼望去,凝视了许久,面色微微冷了冷,道:“您这牧场上,应当没有我想要的那么多的数量吧?”

  “贵人……这您不用着急,您可能对我们草原还不甚了解,我家的马匹数量在草原上,已经算是很大的了,的确草原上也还有马匹数量更多的人家……但去岁冬季,不只是人,就连牛羊马,也十分紧缺粮草,就几个月的时间,不知道死了多少牲畜,一些是饿死的,一些是被人吃掉的,而我这儿,因为紧邻大楚边境,也做过不少粮草交易,因而撑过了那段日子……放眼整个草原,贵人您真的再很难找到像我这样的买家了。”

  大胡子汉子解释着,接着继续又道:“我这牧场上现有成年马匹七百余,小马四百余……我有几个朋友,同我一样,也是做售卖马匹的生意,只是他们的数量比较小一些,以我同他们的交情,定会援一些给我,到时候便也就够了贵人要求的数量,在马匹品质这一方面,您放心,都交给我这么大的一个单子,怎么我也不敢弄糟啊!”

  “嗯。”听了这话,陈明州侧身看了眼身旁人的眼色,随后点了点头。

  与此同时,北境的军队某处营帐之中。

  “将军,小的在集市上看见了个人,只是不知道有没有看错,前来禀告将军。”

  “你看见了谁?”陈明礼卸下别在腰间的长剑,轻轻搁置一侧,语气随意问道。

  “小的……今日无事,就在街上逛了逛,看见一人,很像将军的弟弟四公子……”顿了一顿,垂眸的兵士吞吞吐吐的回道,因为他也不敢保证自己有没有看错。

  “你刚刚说谁?”搁置好了长剑之后,陈明礼挺直腰身端坐在榻上,只是说出话的语气微微发生了些变化,说到最后,语调不由轻轻上扬。

  “……或许是小的看错了也说不定。”听了将军的语气之后,年轻的兵士心里微微有些颤抖了起来,早知道就不该多管此等闲事的,叫自己多嘴。

  “你将你自己看到的所有事情……全部重新一一告知于我。”

  垂眸在下首的兵士,只稍稍回想了下,便慢慢开口道:“今日上午小的休息,无事便去集市逛了逛,远远瞧见一人,很像四公子,但集市人很多,当我想要跟上去的时候,人不见了……所以,小的也不敢确定,那人是不是四公子?”

  “你可瞧见他和什么人在一起,又去了何处?”

  “没……当时人实在太多了,小的又站的远,所以没有看清。”

  请收藏本站:https://www.dingdian5.cc。顶点小说网手机版:https://m.dingdian5.cc

『点此报错』『加入书签』